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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9 奴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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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9 奴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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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」三四丈開外的楚佑停下了腳步,眼眸瞬間變得幽深如墨,暗黑無光。

他靜靜地直視著顧燕飛的眼睛,兩人四目相接。

楚佑負手而立地站在一棵柳樹邊,顧燕飛依然坐在湖邊的長椅上,靜峙不動。

少女有一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清亮眼眸,就仿佛任何的謀算、任何的心計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。

楚佑的臉上沒露出分毫的異色,始終是面無表情的樣子,讓人看不出喜怒。

看似淡漠的外表下,心思轉得飛快:這件事事關重大,他沒有跟任何人提過。

至於方明風,他雖然蠢,但也不至於在這個關頭隨便亂說。

顧燕飛不可能知道的……

凝視了顧燕飛片刻,楚佑從容地隨手撣去了肩頭的一片柳葉,「本王不懂顧二姑娘是什麼意思。」

楚佑說他不懂,可圍觀的其他人已經忍不住發散起思維。更多精彩內容盡在(5,0);

未來康王妃的親姐?!

未來的康王妃是顧家三姑娘顧雲嫆,那豈不是說,方才那個叫招娣的媳婦子是顧雲嫆的姐姐?

真的假的?!

這還真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大戲啊!

那些宗室公子們興致勃勃地交換著眼神,好奇曾家那個媳婦子到底是什麼來歷。

「這麼說來……」顧燕飛的唇角翹得更高了,「那個李招娣與王爺未來的王妃沒有一點關系了?」

她擡手朝李招娣離開的方向指了指,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,似在挑釁著他。

「王爺,你確定嗎?」

「……」楚佑的眉尾抽動了一下。

兩人靜靜地對視著,似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決。

隨著沈默的蔓延,空氣有種令人窒息的凝重,久久都沒有人說話,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。

楚佑暗暗地咬了咬後槽牙,眼底閃過掙紮之色。(5,0);

這些天,楚佑彈盡力竭,想盡了辦法要救顧雲嫆,甚至還為此親自去了北鎮撫司好幾次,威逼利誘。何烈終於允他探監,他這才見到了顧雲嫆。

當時顧雲嫆被關在詔獄已經足足有五天了,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,眼下一片青影,形容很憔悴,讓楚佑心如刀割。

他的嫆兒這輩子何曾受過這樣的罪!

可即便如此,她還是出言安慰自己:「王爺,我沒事的,我問心無愧,王爺前往不要為了我涉險。」

她體貼倍至的言語猶在耳邊,楚佑的胸膛一片火熱。

為了顧雲嫆,楚佑一次又一次向皇帝低了頭,一退再退地提出了很多讓步,他甚至許諾在大婚後,就帶著顧雲嫆一起去封地,再也不回京。

對他來說,這個抉擇相當艱難。

皇位曾經是他過去二十年為之奮鬥的目標,自小,先帝就告訴他,這皇位是屬於他的。為此先帝苦苦地布局了二十年。

如果先帝能再活上三五年,如果楚翊死在了越國,或許就是另一番局面了……(5,0);

可先帝去得太突然了,今上身為太子,理所當然地在先帝駕崩後登基了。

過去這一年,楚佑一直沒有放棄過,自認還能再爭上一爭,但現在,為了顧雲嫆,他決心放棄了,然而,皇帝還是沒答應。

楚佑當然不想與李招娣那等卑賤之人沾染上任何關系,可是為了他的嫆兒……

他沒有別的選擇了。

楚佑死死地攥緊了拳頭,無比艱難地說道:「那是嫆兒的姐姐。」

此言一出,曾雅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,變成一片慘白,雙腿猶如萬斤之重。

康王的這個答案無異於佐證了顧燕飛的話,曾雅控制不住地輕顫了起來。

「曾姑娘,」顧燕飛清冷的目光從楚佑的臉上轉向了曾雅,惋惜地嘆道,「你果然是『瘋魔』了。」

「不,我沒有!」曾雅厲聲道,聲音更尖利了。

她那惶惶的神情讓她的話變得沒什麼信服力。

又是一陣風輕輕吹拂,湖畔那些長長的柳枝搖曳,幾片柳葉淩亂地飛舞在風中。(5,0);

周圍其他人的心情已經出離震驚了,唯有楚翊氣定神閑。

楚翊輕輕地搖著手裏的摺扇,眉眼含笑,那幽深如海的眸子看著顧燕飛時透著無盡的溫柔,眉目間盡是化不開的繾綣。
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!」人群中,有人輕聲嘀咕了一句。

剛才,那叫招娣的媳婦子口口聲聲地稱顧二姑娘是她的妹妹李二丫時,他們多少都有些半信半疑。

可現在,峰回路轉,康王竟然親口承認李招娣是顧家三姑娘顧雲嫆的姐姐。

對於那位顧三姑娘,在場的這些貴女都十分熟悉,琴棋書畫等各方面都是京城閨秀中的翹楚,且交游廣闊,與長清郡主、雅安縣主等貴女相交甚篤,是京中的風雲人物,去歲更是蒙太後賜婚,成了未來的康王妃。

只是,誰也不知道顧雲嫆為什麼突然就從長房嫡女變成了二房的女兒。

在大戶人家,過繼兒女什麼的,也不是什麼稀罕事,顧家自己不說,也就沒有人追根究底,說穿了,這是別人家的事。(5,0);

可現在,康王竟然說顧雲嫆的姐姐是曾家的一個奴婢。

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,比那些戲本子裏的橋段還離奇,還令人震驚!

眾人不由譁然,卻也沒人敢當面質問楚佑,齊齊地望著他,想看看他會不會再說些什麼。

但是,楚佑臉色鐵青地抿著薄唇,一言不發。

他的沈默就是一種肯定,代表他方才的話不是玩笑,是事實。

所有人都傻了眼,久久沒有回過神來。

一個圓臉姑娘舔了舔發乾的嘴唇,忍不住問道:「剛剛那個曾家下人說她妹妹是李二丫,那麼顧家三姑娘到底是姓顧,還是姓李?」

「顧三姑娘是李二丫?」一個年輕的公子不太確定地說道。

也就是說,顧雲嫆其實不姓顧,而是姓李?

未來的康王妃變成了一個奴婢的妹妹,豈不是代表堂堂康王要娶一個家生子為正妃?

這未免也太荒謬了!(5,0);

眾人看著康王的眼神變得很微妙,再也沒人關註曾雅是否瘋魔。

顧燕飛微微一笑,問道:「王爺,康王妃的姐姐在別人家裏當下人合適嗎?」

她在「姐姐」兩個字上加重音量,以一聲幽幽的嘆息作為收尾。

她用的疑問的口吻,面上卻是不敢茍同地搖了搖頭。

楚佑的身子驟然繃緊,緩緩地看向了曾雅,面色陰沈,如劍芒般的眼神宛如盯上了獵物的雄鷹般。

氣氛更冷,空氣中隱約多了一股子肅殺之氣。

楚佑沒說話,可是曾雅卻嚇得打了個寒顫,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失態。

曾雅艱難地屈膝對著楚佑福了福,聲音有些沙啞:「王爺,稍後臣女就使人把招娣送到王府去。」

顧燕飛閑閑地插嘴道:「那賣身契……」

「賣身契當然也隨人一塊兒送去王府!!」曾雅迫不及待地打斷了顧燕飛的話,嘴唇白得近乎發青,完全不敢直視楚佑那陰鷙銳利的目光。(5,0);

她的心亂極了,慌亂、恐懼、驚異、不安、怨恨等等的情緒在心頭翻滾著,身後的中衣一片汗濕。

她真不懂為什麼康王會認下這件事,這根本於康王有百害而無一利。

難道康王是被顧燕飛脅迫的嗎?

又或者,顧燕飛用了什麼控制別人神智的手段?

各種揣測浮現心頭,曾雅的心更亂了,手抖如篩糠。

這件事牽涉到康王的身上,也就等於是她當眾揭了康王的短,她可以確信,等她今日回去後必得不了好。

曾雅的指甲幾乎在掌心摳出血來,力圖鎮定地解釋道:「王爺,臣女是看招娣可憐,才收留了她,實在沒想到招娣會亂說話……」

她試圖把自己撇清,一方面告訴自己她沒錯,可另一方面手還在抑制不住地顫抖著。她還從來沒像今天這般恐懼過。

「不是。」顧燕飛輕輕巧巧地打斷了曾雅的話,斷然道,「是你瘋魔了。」

說完,她轉頭再次去看幾丈外的楚佑,含笑再問:「王爺,是嗎?」(5,0);

顧燕飛微側雪腮,慧黠一笑,巧笑嫣然。

她自認不是一個大度的人,而且非常的小氣,一向是睚眥必報。

她也不介意在所有人跟前展現這一點,那麼下一次,其他人想要挑釁她的時候,自然會掂量掂量他們是否承擔得住自己的反擊。

楚佑心裏正是一團亂麻,聞言,更是怒火滔天,眼神陰晴不定。

他想盡了一切辦法都無果後,只能低下頭去找了方明風。

這才知道,方明風竟把李家人接來了京城。

這一回,顧簡母子跟庾家謀反案扯上了關系,罪涉謀逆,牽涉全家,而現在顧雲嫆在名義上是顧簡的女兒,記在了顧氏族譜上,自是逃不過的。

就算楚佑能說服皇帝同意特赦顧雲嫆無罪,以顧雲嫆罪臣之女的身份,對朝廷也沒什麼大功,他恐怕也不可能再娶顧雲嫆為正妃了。

除非,顧雲嫆不是顧簡的女兒。

除非,顧雲嫆與顧簡沒有任何關系,從顧氏的族譜上除名。(5,0);

只是這麼一來——

「楚佑,你可想清楚了,這樣一來,嫆嫆真正的身世就會徹底披露在人前,再也瞞不住了。嫆嫆恐怕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柄。」

方明風能想的這些,楚佑當然也能想到,以顧雲嫆的心氣,是不會願意成為旁人的笑柄的。

這兩天,楚佑一直在遲疑,在權衡。

他也想再仔細琢磨一下,有沒有更合適的辦法來讓顧雲嫆和顧家擺脫幹系,再給李家人安頓一個體面的身份。

家生子出身的李家,連普通的平民都不如!

但還不等他安排好一切,就遇到了這件事。

這一刻,楚佑真是殺了曾雅的心都有了!

前有曾雅自作聰明,後有顧燕飛步步緊逼,逼得他別無選擇。

彈指間,楚佑已是心思百轉,心裏有了決定。

他目如寒冰地逼視著曾雅,一字一句地說道:「本王的未來王妃有個親姐姐前些日子走失了,這些天本王命人四處找人,沒想到居然是被你們曾家拐了去。」(5,0);

「你們曾家拐人在先,如今還要在此顛倒是非,你要沒有邪崇纏身,難道是曾家有意挑撥皇家,讓本王與大皇子叔侄不和嗎?!」

「人都瘋成這樣了,曾家居然還讓你來行宮,還真是不成體統!」

與方才顧燕飛始終溫聲細語不同,楚佑毫不掩飾他的雷霆震怒,寥寥數語就已經蓋棺定論,不給曾雅一點反駁、質疑的餘地。

他說曾雅瘋魔了,那曾雅就是瘋魔,否則,就是曾家其心險惡。

二選一而已,就算曾雅不選,曾家人也會替她選的。

「……」曾雅感受到楚佑勃發的怒氣,膽戰心驚地看著他青筋暴起的額角,但依然站得筆直,不願失了世家的儀態。

她不怕康王,康王不能把她怎麼樣,問題是,這件事是她擅自行事,弄出這樣的後果,消息傳到家裏,父兄必會震怒。

為了平息這件事的影響,就算她沒有瘋魔,怕也是會被父兄、族人冠上這個名頭。

就像堂叔祖父曾越一樣。(5,0);

堂叔祖父曾越是個很矛盾的人,一方面驚才絕艷,留下一首首傳世詩作,另一方面又生性癲狂,有很多奇思妙想,一會兒造火炮,炸了房屋,一會兒又說他可以給病人開膛破肚做手術,一會兒當著元配的面,說要讓一個貼身丫鬟當平妻,不分大小,平起平坐……

外人只知曾越是被道士做法用火燒死的,可她偶然一次聽父兄密談,才知道真相並非如此。

原來那個道士不是曾家請來的,是奉先帝之命來的,是先帝忌憚曾越所以要他死。

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所以曾越只能死。

她也會是和曾越一樣的結局。

「來人,把人帶走!」楚佑冷冷地下令。

「我……」曾雅慌了,終於忍不住退了一步,不知所措。

她已經進退兩難了,她不僅得罪了顧燕飛,還得罪了康王。

如果她承認自己故意誘使李招娣詆毀顧燕飛,那她就成了一個陰險的小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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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她什麼也不說,那她就洗不清瘋魔的名頭了。

無論是哪種情況,勢必都會汙了家族的名聲,家裏是饒不了她的。

曾雅六神無主,汗如雨下,此時此刻,無論她說什麼,都是錯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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